宗凛不能。而且,他早就在当年决定牵起沈诀的手的时候,就已经决定用一辈子保护沈诀。无论沈诀是异种还是人类。是的。在末世里,人随时会有堕化为异种的可能。尤其于他们刚刚认识恋爱的时候,沈诀的感染值以不可控的方式从七飙升到了七十多——这基本就是普通人的堕化前兆。当然,现在宗凛回想,知道那时候沈诀恐怕是因为亲自出手干涉了研究院异种出逃事件,才导致控制不住当时的人类躯壳感染值上升。但那时候他确实控制不住地想过,如果沈诀先于他堕化,他会把沈诀送到氮气舱去吗?应该是不会的。就算爱人变成了异种,失去人类的意识,他只会把沈诀藏起来,关好不让沈诀伤害到别人,然后给他食物,守着他护着他。直到他自己也将死的那一日,再抱着沈诀,一起在舱内沉眠。而此时此刻,沈诀转过身,手抱上他脖子,道:“之前我给你的提议,你觉得怎么样?”宗凛想起,昨天在酒店入睡前,沈诀曾开玩笑般提议,他要不要一起离开这个世界,去虚空的另一端玩玩。只是这个世界事情还未了结,就算人造世界膜升起,迷雾不再入侵,但已经产生的异种不会消失,已经遭受过的破坏仍在,这里还有非常漫长的清剿工作和灾后重建工作需要完成。昨天沈诀没有等他回答就闭上眼睡了。大概是累得慌,窝在他胸膛里,像只皮毛湿漉漉的的小猫。今天重提,宗凛刚开口想回答,沈诀忽然笑了声,道:“我开玩笑的。”“虚空另一边其实不好玩,还是这个世界,更美丽一点。”旋即,沈诀贴了上来,咬上他的唇。有些凶狠的力道。“这里风景不错。”沈诀说,“再待一会吧。我想待到晚上,等月亮升起。海边月色,应该很好看。”他道:“好。”海浪涌了过来,让他们两人密不可分。波浪声中,似乎夹杂了一点不太和谐的动静。只是海边礁石连绵成片,形成了天然的墙壁,看不到人影。沈谙被捆在沙滩椅上。椅子是躺椅,因为个子小,身体整个陷在椅子里,腿不着地,只能维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,耳朵不住地动着。他的力量被层层封印了大半,五感现在也只是比普通人要好了一点,那两个人距离不短,交谈吮吻的声音微不可闻,似乎只是他的错觉。但沈谙知道不是错觉。又来了又来了。他们两个又开始了!沈谙已经从刚开始暴跳如雷,到现在双目空洞心如死灰,这四个月,他经历了太多东西。早就知道那个“灵魂”序列的人类男人是个擅长迷惑人心的妖精,但居然能让他强大的哥哥被迷惑至此,从此君王不早朝,沈谙依然觉得不可思议。很快,他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。——是宗凛“灵魂”序列的能力溢散出来,形成了一层防窥保护罩,存在感极强,明晃晃地昭示着占有欲。月亮升起。月亮又升了起来。月亮又又又升了起来。海边的风冷冷地吹在身上,第三次看到月亮升起的时候,沈谙表情已经完全扭曲。如果现在把他放开,他是真的能毁灭世界。三天之后。似乎是被沈谙的怨念所触动,海边下起了暴雨。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光线,电闪雷鸣。沈诀已经和宗凛回了酒店。酒店是在末世开始前就建在海边的,已经荒废了许久,藤蔓交错。不过他们来之前是沈诀选点,他早就提前命令异种们在这里清理出了一间干净的房间。深红柔软的地毯铺设,壁炉里篝火燃烧着,一张相当豪华的四柱床,暗绿的帘幔垂落,有淡淡沉木熏香。深夜,沈诀悄然从床上支起身,侧过头看了一会宗凛的脸。好半响,他的身体像雾气一样散开又聚合,从宗凛怀里挣脱了出来。然后他赤足下了床,没有发出声音,像个幽灵一样下了楼。看起来是走,其实是“飘”,他的足尖并不触地,因此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。沈谙被关在他们楼下的房间。异种们准备的房间只有一个,他们住了顶层干净舒适的那间总统套房,沈谙能待着的,也就只有几十年都没有人打扫过的客房了。沈诀到来的时候,门没掩。这间房间的窗户已经完全坏掉了,只剩了一个敞开的大洞。洞外电闪雷鸣,雨水被风狂烈地打了进来。沈谙正安静地坐在床上,身上已经全都湿透了,蜷曲的短发黏在他稚嫩漂亮的脸上。沈诀来得无声无息,但沈谙却察觉了。他转过头来,用那双大而圆的红色眼睛看着沈诀,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微笑,无声地做着口型。“哥哥,你又来吃我了吗?”
沈诀走进房间。他身上只穿着睡袍, 黑色丝绸的质地,长发倾泻,扬起手在半空一甩,暗色的能量扩散开去, 封住了窗台外倾洒进来的雨幕, 也将房间中的所有声音封闭。沈诀来到了沈谙的面前,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化为几根暗色阴影触须, 扎进了沈谙的胸腔里。沈谙闷哼了一声。他睁着血红的大眼睛看着哥哥, 湿淋淋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和睫毛滑落。“哥哥,我好吃吗?”沈谙问。沈诀:“嗯。”必须承认的是, 作为同源共生的“灭世之形”, 这世界上没有把沈谙更好的食物了。力量入体, 根本不需要消化, 就直接成为他的一部分。事实上,他曾经已经吃过对方一次。是在上一次——他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。他在虚空之中沉睡漂流,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这个世界, 并且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饱足。那时候, 他就已经将沈谙吞噬。序列一到序列零的那个界限,马上就要被踏破。他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