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声音,沈诀转过头,对着他的方向,缓缓露出一个微笑。“你回来啦。饭都快冷了,快过来吃吧。”宗凛大步走到他面前,声音有些抖。“小诀……”他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。爱人的意识遭受感染,发生了改变。普通人的意识脆弱,在序列二的梦魇中,很容易就会被异化。如果不能还原,回归身体的一瞬间,就会发生堕化。沈诀的脸上生长着许多异化的鳞片,尽管如此,那张脸的轮廓依然优美。他同样生长鳞片的手抬起来,握住了旁边一碗羊肉汤,道。“羊肉汤炖够了两个小时的,很好喝。尝尝?”宗凛忽然单膝支地,大力拥抱住他。他身上大部分感染都被之前的意识交融安抚了,仅有一旦骨甲蔓延的地方被黑色风衣一盖,几乎看不太出来。反倒是脸颊和脖颈被沈诀身上的鳞片割得生疼。宗凛不说话,手臂却在颤抖。沈诀叹了口气,抬手摸了摸他的头,“我还好,它没对我做什么。”说话的时候,他依旧闭着眼。宗凛手臂一紧,低声对他说:“你会没事的。我们会一起,好好回家。”他把沈诀轻轻放开,用目光一寸一寸检查着他身上异常的部位,寻找解决办法。在落到沈诀脸上的时候,宗凛的目光却忽然一凝。“你的眼睛,怎么了?”二十分钟前。沈诀推着轮椅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。只是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并不是他的脸,而是一道极度扭曲的、漆黑不稳定的黑影。他们之间相同的东西,或许只有那双浓郁深紫的眼睛。黑影对他说:“你失控了。”“一点点。”沈诀说,“你该回去了。”黑影说:“你就是我,你要我回去哪里?”沈诀看着它,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刀。刀是他刚从厨房里拿的,细长,锋利,大约一寸粗细。他拿着刀,对准镜子,反手倾斜用力,十分精准地把刀插进自己眼眶里,挖出了自己的眼睛,并且没有伤到周围的眼皮和肌肉组织。血流了下来,一滴滴地滴在洗手盆里。散发着浓郁紫色的眼珠在他手中化作雾气消散。沈诀打开了水龙头,把血迹冲走。他的动作很熟练,似乎已经做了很多次。“走吧。”他说。黑影扭曲的幅度变大,有些不太甘愿。但没办法。沈诀让它走,它只能走。黑影在镜中慢慢消失远去了,走之前向沈诀伸出来一只畸长的手,递过来一只小小的鸟儿木雕。木雕整体看上去很粗糙,仿佛是孩童随手雕刻,因此不像只鸟,倒像个长了两只小翅膀的胖冬瓜。只不过,冬瓜脸上点着两点红漆,显出几分灵动来。沈诀推动轮椅,把木雕放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上。木雕因为底盘不稳晃动了几下,但很快就重归安静了。沈诀把菜端回厨房热了热,然后就坐在轮椅旁边发呆。他思考的时候,会屈指在桌面上轻敲。于是,人鱼尾巴也随着一摇一摆。他的意识,确实被苍白之王扰乱了一些,令他有些生气。
所以,宗凛什么时候来?此时此刻。餐厅。沈诀不说话,也没回答宗凛的问题。宗凛沉默盯着他,忽然凑上来,亲他的眼睛。沈诀没有睁眼,只是睫毛轻轻颤抖。虽然挖眼球技术专业,但薄薄的眼皮底下失去的部分没有被填充,还是很容易被感知出来。“它挖了你的眼睛?!”宗凛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愤怒和无法遏制的怜惜在颤抖。沈诀想解释,又发现自己不能解释,于是只能道:“不疼的。”确实不太疼。他现在是意识体,还是异种,眼睛挖挖没事。刚才血也才流了不到半分钟就止住了。宗凛怎么可能信他安慰,身上骨花冒出了几节,就想要去找异化意识拼命。——解决沈诀身上异状的最快方法,也是彻底将异化意识摧毁,将领域空间彻底破坏。只是,那确实也是他灵魂的一部分,他使用异能所必须背负的孽债。他们之间本为一体,如果摧毁,或许连他自己也不复存在。沈诀拉住了他。“凛哥。”他说,这亲昵的称呼他一般只在很特殊的时候才会喊。沈诀力气不大,但宗凛很轻易就被牵了回来。生长鳞片的双臂绕过宗凛肩膀,轻轻圈住了宗凛的脖颈。他依然闭着眼。宗凛却感觉自己正被他深深地、充满期盼地凝望。沈诀:“我想变回人类,我们一起离开这里,回家吃晚饭。”“但是,我有点记不清楚自己人类的模样了。你可以帮我想起来吗?”他靠近过去,轻缓的、潮湿的呼吸吐在他脖颈,然后抬头,咬了咬宗凛的喉结。“想……怎么想起来?”宗凛嗓音变得有点沙哑。他知道自己的爱人虽然是位柔弱的普通人,但也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研究员。不止于抑制器协调方面。对异能和异种的研究,或许比许多异能者,还要深入。只是爱人喜欢低调,不让他多言。那他就不言。“很简单。”沈诀说。深紫的人鱼尾巴缠上了宗凛的腰。“意识交融。安抚我。”人鱼的尾巴柔软灵活, 上面的鳞片婉转闪烁。宗凛吻住自己异化的爱人。“去泳池里。”沈诀说。等宗凛的时间太长,他没怎么喝水,身体干得冒烟。宗凛把他抱进了泳池。意识交融和安抚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。宗凛的意识体本来就混乱而不稳定,纵使平复了一些, 要想像他之前做的那样, 将意识融化成水散开包裹进来安抚, 未免太过强人所难。所以, 只能用更简单容易的办法。异种的身体构造和普通人不同, 宗凛显得有些无从下手。不过,沈诀向来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。他活得太久, 见得太多, 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了解一些。当然, 了解最多的